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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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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案

“不用了。”

傅弦音聽見自己的聲音說。

耳邊傳來一道帶著笑意的聲音:

“什麽叫不用了。”

顧臨釗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勾著秒表的掛繩, 指節微微曲著,多出來的那一截黑色的掛繩就落在他冷白的指尖處。

“問你Yes or No,你回了個or?”

“傅弦音, 你語文139怎麽考的啊。”

傅弦音腦袋上還帶著帽子。

明明站在音量下, 她卻覺得剛才被太陽曬燙的耳尖還沒有涼下來。

她擡眼瞪了顧臨釗一眼,帽檐卻把她的眼神擋了個嚴嚴實實。

顧臨釗只能看見女孩小臉揚了揚, 一道如有實物的視線刺了他一下。

他忽然擡手,拍了拍傅弦音的帽檐。

傅弦音擡手就把他手打掉。

她有些不服氣:“不是,你罵我就罷了, 怎麽還敲我腦袋。”

這話說得著實有些誇張。

他充其量就是敲了敲帽檐, 連傅弦音腦袋都沒碰到。

帽檐被傅弦音往上掀了掀, 露出她精致的眉眼, 貓兒眼裏含了幾分惱意。

顧臨釗卻莫名覺得她有些可愛。

他懶洋洋:“啊, 那你要不敲回來?”

傅弦音不想敲他腦袋。

她只想踹他一腳。

他比她高那麽一塊, 說是讓她敲回去, 結果呢?連腦袋都不低, 這話說的一點誠意都沒有。

這麽想著, 傅弦音忽然感覺手腕上的掛繩一晃,不知怎麽的, 連秒表帶掛繩就都到顧臨釗手上了。

他擡起胳膊, 晃晃手腕,黑色的掛繩垂在空中也蕩了蕩。

“Yes or No 也無所謂了。”

顧臨釗聲音裏帶著懶散的笑意:

“走吧,陪你一塊去一趟。”

於是徐馨予就看見在傅弦音和紀逐渺身後, 一個高高的人影在後面跟著。

她和田恬咕噥:“顧臨釗來了,那應該是他答應幫我們測了, 就順著這條道跑嗎?”

田恬點點頭:“就和最後一棒沖刺的一樣的地方。”

徐馨予比了個OK的手勢,蹦蹦跳跳地去迎接傅弦音他們。

“你倆在這跑, 剛好就是接力最後一棒沖刺的位置差不多。”

徐馨予腳尖點了點地,說:“田恬給你們吹哨。”

“好。”

傅弦音和紀逐渺點點頭。

徐馨予又跟顧臨釗說:“咱倆去前面終點那給她們計時。”顧臨釗:“行。”

他話音剛落,徐馨予就準備帶她去終點那,卻聽顧臨釗說了一句:“等一下。”

徐馨予停下腳步,回頭。

就見顧臨釗有些無奈地看著傅弦音,問:“戴帽子跑,能看清路?”

傅弦音:“啊,你要戴啊。”

顧臨釗:“……”

他嘆了口氣,真心實意的發問:“你語文139到底是怎麽考的。”

傅弦音摘下帽子,捋了捋腦門被壓得有些亂的碎發,一邊遞帽子一邊罵:

“不是顧臨釗你有病吧,你到底是對我語文有什麽意見。”

顧臨釗順手接過她的帽子,就見她脫下了校服外套。

他伸手,極其自然地拿過她的外套。

徐馨予見狀對紀逐渺道:“你要不把外套給我,我給你拿著?”

紀逐渺抿了抿唇,搖了搖頭:“沒事,我穿著跑。”

“穿著跑不會礙事嗎?”

傅弦音活動著手腕,順口問了一句。

紀逐渺擡頭,下意識看了眼顧臨釗。

他手上拿著傅弦音剛才戴過的帽子,胳膊上搭著傅弦音的外套,目光也一直落在傅弦音身上,一句話都沒說。

“不礙事的。”

紀逐渺搖搖頭。

徐馨予:“好吧,你堅持的話就穿著吧,你先跑跑試試,如果覺得效果不好等會就脫了我給你拿著。”

她轉頭跟顧臨釗說:“那咱過去吧。”

顧臨釗點點頭:“行,走吧。”

紀逐渺扯了扯自己寬大的校服外套。

她其實,也沒有一定要穿著外套。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那一瞬間,她下意識的就想要拒絕徐馨予的提議。

她擡頭,看見顧臨釗和徐馨予肩並肩朝前走,兩人一左一右,顧臨釗忽然側了側臉,好像和徐馨予說了什麽似的,兩人步子一拐,顧臨釗去主席臺的陰涼處拿了個杯子,而後又再往終點走。

那個杯子她有印象,是傅弦音之前常放在桌面上的。

“活動好了嗎?”

田恬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傅弦音刷下馬尾的發圈,咬在嘴裏,一邊梳頭發一邊有些含糊不清道:

“你要再活動一下嗎?”

紀逐渺方才回神。

她扭了扭手腕腳腕,簡單地做了幾個拉伸動作。

傅弦音重新紮了一遍頭發,她扯著馬尾兩邊,把馬尾拽得緊了些。

她校服外套裏面穿了個略微修身一點的短袖,正肩短袖不像寬松的校服一樣無形,微微勾出她身形的曲線,卻又不貼膚,只是在身體外面松松地套著。

短袖的下擺在腰部堆了幾層,傅弦音扯了扯衣角,深吸一口氣,站在跑道上做了一個預備姿勢。

紀逐渺目視前方,眼神嚴肅認真,袖子被她擼到了胳膊肘,露出了一節纖細的小臂。

徐馨予和田恬做了他倆已經準備好了的手勢。

田恬嘴裏叼著哨子,站在兩人旁邊。

“準備好了嗎?”

她問。

兩人點點頭。

田恬說:“我喊完三二一,然後吹哨,吹哨的瞬間你們就跑。”

她說完,指尖就捏著哨子,喊道:

“三——”

“二——”

“一——”

尖銳的哨聲穿透力極強。

幾乎是瞬間,傅弦音就如同離弦的箭般沖了出去。

她個高腿長,步幅也大,在約莫50米的位置處就和紀逐渺拉開了大半個身位的差距。

顧臨釗和徐馨予站在跑道邊,傅弦音感覺自己的呼吸逐漸粗重起來。

體力比她想象中的還差。

新鮮的空氣不斷灌進肺裏,傅弦音咬著最後一口氣加快步頻和擺臂頻率。

顧臨釗和徐馨予不斷在她眼前放大再放大。

終於,她跑過了終點。

嗓子眼裏幾乎是瞬間就有血腥氣湧上來,傅弦音一屁股坐在地上,覺得不滿足似的,又四仰八叉地躺在了操場上。

管他什麽形象不形象的,她是真的要累死了。

徐馨予看見躺在地上的傅弦音有些震驚:“她是,累成這樣嗎?”

紀逐渺呼吸也有些不暢,但是沒有傅弦音這麽誇張。

她喘著氣過來問:“多少秒啊?”

顧臨釗看了眼秒表的數字:“她14秒1,你是14秒8。”

紀逐渺點點頭:“那我跑第二棒吧。”

徐馨予問:“要再測一遍嗎?”

紀逐渺搖頭:“不用了,再測一遍應該也是這個結果,我確實跑不過她,不過……”

她目光也落在躺在地上的傅弦音身上,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

“她怎麽了?”

徐馨予攤攤手,眼神裏有些擔心。

“她體力不太好。”顧臨釗彎腰撿起地上傅弦音的水杯,說:“你們先練,我去看看。”

他把秒表遞給了徐馨予,簡單說了一下使用方法之後就去前面找傅弦音了。

太陽直直地曬在傅弦音臉上,她連擡手都懶得擡,只是閉上眼睛阻擋陽光。

薄薄的眼皮根本沒辦法完全阻擋烈日,但是她是真的累。

再歇一會,歇一會站起來。

她在心裏對自己說。

嘈雜的人聲好像逐漸遠去,傅弦音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變輕。

忽然,眼前被一片陰影籠罩。

傅弦音睜開眼,看見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放在她眼前,擋住了烈日。

“剛跑完立刻躺下容易猝死。”

顧臨釗說。

傅弦音:“猝死挺好的,這是我最喜歡的死法了。”

顧臨釗沒管她滿嘴跑火車的話,他伸手打了個響指,說:“來,拉你起來。”

傅弦音也不睜眼,也不看人在哪,就從地上把手擡了擡。

她甚至連力氣都沒怎麽用,胳膊擡了一下就要落回去。

卻被人在空中接住。

那股力道把她上半身扯了起來,而後又把她整個人從地上拔了起來。

身體驟然離地的時候,傅弦音嚇了一跳。

她猛然睜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顧臨釗:

“你他媽是要把我旱地拔蔥從這裏當標槍扔出去嗎?要不要使這麽大的勁啊?”

顧臨釗只是笑。

“起來就別躺下了。”他說:“慢慢走走緩一緩,剛跑完不能立刻躺。”

他把帽子扣傅弦音腦袋上,又把水杯擰開遞給她。

傅弦音咕咚咕咚灌了一氣,被他帶著有些不情願地在操場上走。

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其實在剛才躺著的那一會已經恢覆了大半了。

只是雙腿還是有點沒力氣。

校服外套還在顧臨釗手臂上搭著,走了約莫幾十米,顧臨釗停下步子,轉頭問:“好點了?”

傅弦音點了點頭。

顧臨釗伸手指了指一處陰涼地:“走到那,然後再坐,行不行?”

他這話有商有量的,跟哄小孩似的,傅弦音笑出聲:“行啊。”

精神已經恢覆了不少,傅弦音好奇問:“我剛才躺都躺了,現在再起來走,還有用嗎?該猝死的不應該已經死透了嗎?”

顧臨釗嘆了口氣:“道理是這樣,但你剛才那個狀態,我覺得我要是去硬拉你起來先死的不是你是我了。”

傅弦音眼睛彎了彎。

耳邊又傳來一句:“現在走走就當是,給你養成點習慣吧。”

傅弦音正色:“習慣養成不了一點,我累了肯定直接躺下,哪還能管得了這麽多,猝死就猝死了,也就一瞬間的事,與其等到我以後生什麽病慢慢折磨然後死掉,我倒不如現在就死。”

這是實話。

傅弦音是真這麽想的。

與其等著日後因為什麽別的原因死掉,還不如就現在直接猝死。

“養成不了一點嗎?”

顧臨釗輕輕問。

傅弦音斬釘截鐵回答:“養成不了一點,一點都養成不了。”

“為什麽?”

顧臨釗突然問。

傅弦音沒反應過來,轉頭看他:“什麽為什麽?”

胳膊被陰影籠罩,傅弦音摘下帽子,揉了揉眼睛。

顧臨釗的步子停了下來,他轉過頭,傅弦音能清晰地看見他臉上有些認真的神色。

他問:“習慣,為什麽一點都養成不了。”

傅弦音靠著樹,雙手交叉抱在胸前,理所當然道:“因為我不想啊,我不想,當然就養成不了。”

顧臨釗似乎是有什麽執著,他不死心地繼續問:“哪怕是好習慣也不想嗎?”

傅弦音忽然笑出聲來。

她上前一步,饒有興致歪著腦袋,擡頭往顧臨釗面前湊了湊。

似乎是要看清楚顧臨釗臉上的每一個表情。

“好習慣。”她重覆了一遍,而後說:“誰定義的這個習慣是好還是不好呢?”

“是我。”

她擡起手,指了指自己:“是我,來定義,這個習慣是好習慣還是壞習慣。”

“不是什麽道德法律,不是什麽科學理論,更不是什麽天理倫常約定成俗,是我。”

“讓我開心,讓我舒服,讓我覺得好的,就是好習慣。”

“除此之外,全都不算好習慣。”

她手指白嫩,手背上的皮膚纖細,甚至都看不到什麽紋路。

她指尖輕輕搭在自己的鎖骨中間,而後微微往下落了落。

顧臨釗的視線好像是跟隨者她的手,也垂了垂。

“可是習慣是不受控制的。”

他忽然這麽說。

“能夠控制的,不跟隨本能走的,不能叫做是習慣。”

傅弦音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她有些疑惑地看向顧臨釗:“你怎麽了你今天,幹嘛糾結這個,要當哲學家嗎?”

顧半仙爆改蘇格拉底。

她一時間習慣不了這個。

顧臨釗:“嗯,今天心情好,當一會哲學家。”

傅弦音:“我不大習慣哲學家。”

她還是比較習慣顧半仙,至少半仙放技能的時候不會跟她又這麽一來一回的過程,半仙一般都是跳過過程直達結果。

“不過。”

她想了想,又接了一句:“適應適應,也不是不行,給我點時間習慣一下,行嗎,顧格拉底。”

顧臨釗的眉眼忽然舒展開了。

明明他表情沒有什麽大的變化,可傅弦音就是明顯感覺到,在她說完這句話的瞬間,顧格拉底的眉眼忽然變得舒朗,就像是春風席卷過大地的每一寸,萬物終於開始調動自己全身,充分地迎接了春天。

她覺得顧臨釗是被這一句“顧格拉底”逗笑,心裏存了好玩的意思,傅弦音又叫了一聲:

“這麽開心啊,顧格拉底,大哲學家。”

顧臨釗笑意更深,他挑挑眉:“這麽快就習慣哲學家了?怎麽,這算是個好習慣?”

“是啊。”傅弦音承認:“你爆改哲學家,我不習慣的話你肯定不高興,那我不得習慣習慣,讓你高興高興。”

付出都是相互的,她傅弦音過去沒什麽朋友就罷了,現在有了朋友,當然也得學習並且運用一下這種朋友間的相處方式的。

現在看來,這種相處方式運用的極其成功。

因為顧半仙,不對,是顧格拉底。

顧格拉底臉上的開心和高興已經到了一個藏都藏不住的程度了。

傅弦音覺得自己真是個天才。

學以致用不鎖,效果也這麽好,不愧是能考692的好苗子。

她毫不謙虛地誇了自己一通。

“傅弦音!”

徐馨予小跑過來,問:“你休息的怎麽樣了,好點了沒?”

傅弦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休息得差不多了,我體力太差了,跑完一百就歇菜了。”

“沒事沒事,這幾天多練練,離運動會還有一個多星期呢,走,咱去連接棒,等會快下課的時候再跑一次。”

她拉著傅弦音就要往操場走,傅弦音手裏還拿著水杯,她四處尋找著放杯子的地方,一只手從她手中拿走了杯子。

“杯子我給你拿著,等會跑完了正好過來找我。”

顧臨釗臉上笑意還沒完全消,傅弦音給他回了個OK的手勢。

他就在原地看著傅弦音的背影一點點遠去,就像看著剛才傅弦音朝著他一點點跑來一樣。

肩膀忽然傳來一道力,林安旭小跑過來,賊兮兮道:

“看什麽呢釗哥,這麽高興?”

顧臨釗指了指自己:“很明顯嗎?”

林安旭誇張道:“明顯到爆炸,你看起來好像是彩票中了一個億一樣高興。”

林安旭好奇:“啥事這麽高興啊,跟我說說唄?”

顧臨釗:“啊,也沒什麽事,就是確定了點什麽。”

林安旭:“確定了點什麽高興成這樣?你確定的不會真是彩票號吧?”

顧臨釗就只是笑。

他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很久了。

生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的悶氣,煩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的悶火。

而剛才,站在跑道的終端,他手裏拿著秒表,看著傅弦音朝著終點跑過來的時候。

顧臨釗很清晰的聽見了,他重重的,有些加速的心跳。

於是在那一瞬間,所有的一切就那麽很突然地串起來了,在他的心裏,告訴了他一個結果。

不明所以的煩惱了然了,不知道為什麽的悶氣也有了答案。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他,喜歡上傅弦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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